当年凭借一张照片风靡网络,
风风火火被称为“网红”的那些人,
在如今互联网洪流的冲刷之下,
究竟落得怎样的下场?
网红的后半场,几多欢笑几多忧?
提到“网红”二字,大家想到的可能就是,拥有众多奢侈品服饰包包,经常外出旅行,住高级酒店,吃高端美食,同时还保持完美身材。
网红之所以叫做网红,可不单单是因为“红”,他们在网络上招骂又吸粉,就是因为他们挥霍着许多人无法拥有的奢侈啊!
客观来讲,他们更懂得运用“网”来让自己永远处于舒适地带。《纽约客》作家格拉德威尔2000年提出的“引爆点”现象中的三个法则(个别人物法则[个人与群体]、附着力法则[展示形式]、环境威力法则[传播平台])恰可解释网红的形成发展。
每一个被称为“网红”的人,大都具有才华、个性和创意,哪怕不是入流的,但他们懂得如何与自己调性契合的受众沟通,制造“爆款”(辨识度极高的个人形象亦或脍炙人口的流行语),同时热情拥抱社交媒体。
提到他们,一定有随之而出的关键词是你可以联想到的,可能是一句话一张照片甚至一首歌。
我们独家跟拍了“后舍男生”成员之一的黄艺馨,南笙和雪梨,跟访了痞子蔡、芙蓉姐姐、王卯卯等标志性人物,看看他们的人生如何有了新的开场。
成名原因:2004年,因网络拍客将其照片上传到水木清华、北大未名和MOP网站,迅速走红。
新动向:筹备第三场个人演唱会。
史恒侠不需要被人提起“芙蓉姐姐”的往事,于她,往事从未如烟。她依然活跃在微博里,2015年,中国互联网经济论坛找到她,给她颁了“七年网络红人成就奖”。
“所到之处都能刮起一阵飓风”这是史恒侠自己回忆2003年她成名后早上四点半到北大上自习时的情形。
“生活中和网上的追随者和追求者多得无法想象,很多海外论坛上知道我的人也不断给我发邮件和短信。”史恒侠说,自己成为焦点之后,数次成为了风云人物,一次次引发轰动效应,霸占BBS头版头条:“北大学生可能不知道北大校长是谁,但绝不会不知道huobingker(火冰可儿)是谁。”
在她眼里,这么多年以来互联网的迭代,其实是文化的下沉,“BBS时代给我的印象是网民看问题很客观,有学历有涵养,喜欢欣赏有才华有才情的人和事,对人无偏见。那个时代的人关注点很单纯,就是才和貌。微博时代,浮躁风气席卷,更多的是猎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无论从河的一边走向另一边,或者从山的一端走向另一端。
成名原因:1998年以网络小说《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引发全球华文地区的“痞子蔡”热潮。
新动向:2018年推出儿童绘本《痞子蔡爸爸说故事》系列,将故事说给孩子听。
2018年,蔡智恒从大学辞职了,49岁的他赋闲在家,有想写的东西才开始写。
1998年的他,见过线上读者每天把他信箱塞满的赞美,记得自己的采访安排在了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的前边。相比起网络观众的个体记忆,蔡智恒的名字被写在了中国网络小说的历史里。
但他很清楚,之后的网络弄潮儿们,和自己是不一样的。“我们是被动的,因为写小说,才被大家认识。那时候,很多名人不断地转载我的文章,但那时是只红文字不红人的,而不是今天的情形——一个人从头到脚红到底,加上智能手机的推波助澜。”
他是最初用电脑上网的人,却是最迟换智能手机的人,“我连智慧型手机都不太用的人,也没必要每天追着现在社会上最流行的最普遍的东西。”他不想被今天的热点所累。
现在的年轻人,知道《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很少了,知道蔡智恒的就更少了,而当年的“痞子蔡”早已看淡了,他只是感叹,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啊:“20年前乘着时代洪流的巨轮破空而行,几年后累了,被时代洪流推着走,再过几年不想走了,便被时代洪流的巨轮碾过身,趴在原地看着巨轮迅速往前。”
成名原因:2005年,黄艺馨和另一名成员韦炜在宿舍假唱演绎“后街男孩”的《As Long As You Love Me》 而红。
新动向:2018年,成为奶爸。
奶爸是一个充满人生转场感的角色,代表着一个男人生命的新阶段。36岁的黄艺馨毫不掩饰新晋父亲的身份,他很享受。
拍摄那天,黄艺馨碰到大学同学聊起当年的毕设作品,坦言前不久把那个毕业作品的草稿雕塑放在了自家二层。“之前担心儿子害怕,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对着它傻笑,他大概是知道,这是他爸年轻的时候。”
在拥有100万粉丝的微博账号上,黄艺馨很少发自己演戏的信息,大都是一些与儿子的互动日常。
不久前,他带儿子去香港打针,碰到了一个香港医生。“你是……你是那个!那个YouTube上对嘴型唱歌的人!”虽然难掩记忆突然短路的尴尬,但医生表情里的欣喜与开心无法掩藏。
“我心想,我的妈呀,这过去都多少年了,你才看到那个视频啊。”也是被这样提醒了一番,黄艺馨忽然想到了那个时代下载一首歌需要半个小时的网速。
“可能会有人觉得这是过气吧,可能也有人早已经忘记了,但有人可能还不知道——因为一定有人根本都不知道‘后舍男生’这个名字。”黄艺馨顿了顿,“奇怪的是,有人竟然还记得。”
有时候,黄艺馨都会琢磨,到底是为什么有一些人听到《As Long As You Love Me》的时候,还会想起他们,“也许欢乐的回忆是保质期最长的。因为在当年看视频的时候是在笑的,当有一天别人看见你,还会想起当年微笑时肌肉的感觉。”
当年“后舍男生”的成功让黄艺馨最后放下雕刻刀,走进了演艺界。而早早出名这件事本身也如刀锋般,是双刃的。曾与周杰伦、梁静茹、李宇春、汪峰同台,站在了娱乐圈的焦点。但在焦点里的时间或许是短暂的,黄艺馨有自知之明,他当然很明显地发现,自“后舍男生”之后,自己是在走下坡路,离那个山顶越来越远。
“下山的路上,我看到很多人望向山顶的好奇,看到很多人往上爬的努力,也看到了后来爬上山的人和那些没爬上去的人。那个时候,心情是平和的。因为我是过来人。”黄艺馨说,“如果说在娱乐界的人都是希望到那个山顶去看看的话,我觉得我已经足够幸运了。”
黄艺馨最近一次打开YouTube上“后舍男生”的视频是2018年8月。那天他刷微博,有个年轻人转给他一条在Bilibili看到的视频链接——“外国人看初代网红后舍男生,YouTube第20个视频,经典回忆!”
他看着“初代网红”四个字愣了一会儿。“别说大家遗忘了,我都已经快忘了。”
成名原因:2012年在豆瓣凭借甜美童颜和民国学生装扮的照片迅速走红。
新动向:主演电影《妖狐苏妲己》,正努力成为Vlog博主。
每次路过五道营和国子监的时候,雍和宫周围的环境会提醒南笙当年那个仓促启程来北京时的自己,和世界在她面前铺展出的样子。
2012年之前,南笙的人生状态是写东西、拍照、谈恋爱,偶尔在落地活动上唱唱歌,挣一场几百块的薪水。然后不经意拍的一张照片,让她以“民国妹妹”火遍豆瓣和微博。曾被不靠谱的影视公司骗来北京,可她不后悔,“可就是这一趟,我发现自己是爱北京的。我必须留在北京,哪怕未来很渺茫。”
从豆瓣火起来后,突然让她在大街上被认出来,甚至是被跟踪。“我觉得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如果没有这张照片,我的路会平坦一些,通过写东西,因为一本书、一部电影,以一个新人的状态被大家认识,和大家Say hello那样才是一种保护。而不是在毫无准备的时候,像一只没有被训练好的动物,突然放在一个地方被大家观赏。”
现如今,南笙也会觉得,那个安安静静的时代过去了,巨轮在飞驰。“今天的节奏好快,大家看快节奏的剧,也静不下心来看书,永远忙碌和聒噪。”大众的审美恐怕更是也如此,“前天喜欢网红脸,昨天又火了高级脸,今天大家又在吹捧氛围帅哥。”
她也不是觉得被抛弃,而是感到时代的加速度也带来的新可能,“现在如果一个有才华的人,写一些对时事的看法,或者对待某个明星的穿着去评论一番,通过公众号就可以赚钱,是很厉害的。”
南笙没用“洪水”这样波澜壮阔的意象来形容自己亲历过的网络,她觉得自己25岁之前的人生是独自游在一条充满泥泞的河里,“身在其中的时候,你身上有怎样的泥,被贴了怎样的标签,都没有人会帮你。等你游到对岸,抖落掉身上的土,也许会获得一个干净的灵魂吧。”
成名原因:2011年,与好友创立“钱夫人”淘宝店,成为红人电商经济代表。
新动向:创立网红经济公司“宸帆”,推出婴幼儿品牌,2018年升级成为母亲。
这两年,雪梨变成了真正的90后潮妈。2017年她怀孕5个月,还拖着几十个行李箱去海外拍摄,连轴工作了一周。她从未觉得自己是走下山的“过气博主”,她没有再把更多的时间放到拍摄上,而是隐到幕后做企业管理工作,她甚至希望自己能够捧出越来越多比她更红的人,“这样才能延续我们的事业。”
舞台上,雪梨讲述着自己的心路:2011年大学三年级的她和朋友钱夫人开始创业,拿着3000元奖学金冷启动开始做淘宝店,如何一步步拍照片,做淘宝店,玩微博做时尚博主,结果慢慢积累做到几百万的粉丝量,然后开始转型MCN、孵化更多的网红KOL……
她确实创造了店铺的成绩,为了离开外界固有的标签,她走在靠实力说话的路上。她曾经想要解释过,在创业红人交流的大会上,她背后大屏幕上的PPT上写着一行字:“别人怎么评价,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两年了,你们能够看到,雪梨是一个非常独立自主的女性,她的事业非常好,我觉得大家看到这个成绩了,也不需要我自己去说什么东西了。”当雪梨习惯了,就真的没有好奇心想要了解这些东西了。“你也会发现,生活还是照常,你身边的朋友还是朋友,你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并没有因为网络上的任何东西影响到你真实生活中任何一点事情,所以完全看开了。”
成名原因:2006年,大学三年级的她创作了“兔斯基”动画表情,风靡网络。
新动向:目前担任照明娱乐公司创意总监,现居洛杉矶。
2018年初,王卯卯作了个决定,不再做自由艺术家,她答应一个坐班的offer,去曾经制作过《神偷奶爸》《小黄人》的照明娱乐上班——现在,她是这家公司的创意总监。
其实,兔斯基带给她的困扰是大过成就的。“卯卯,你就按照兔斯基再画一个吧。”在兔斯基诞生之后的很多年里,王卯卯总是会收到这样的要求。“明明我可以有很多风格,但对方只希望我画单线条简笔画,多一笔都不用我画。”她不想这样,不想重复自己。
“什么都变了。”当王卯卯再次直面那个兔斯基火遍大江南北的时刻,留在记忆里,仍然是“还没准备好”的自己。兔斯基也给了这个尚未毕业的女孩一个躺赢的未来,她却没接受。“就是想证明自己,别人会的我会,别人不会的我也要试试。想做一些别人没做过的事情。”
她毅然离开了人人皆知兔斯基的环境,也离开了后来靠一个IP就能挣个盆满钵满的中国市场。当这些那些的在场人,走出迷雾的十字路口,或许有了时间和角度,去描绘“横看成岭侧成峰”,去讲述“远近高低各不同”了。
已经开始供暖的北京,黄艺馨把2006年毕业时做的雕塑放到复式楼的二层拐角处,他不再是“后舍男生”里那个表情夸张的男孩;
洛杉矶的暮色里,王卯卯停下那辆印有兔斯基的特斯拉,这是2018年3月送给自己的礼物,她不再是2006年那个画动画表情走红的广院学生;
南京的读者分享会上,蔡智恒新写的儿童绘本署名不是那个1998年因网络小说《第一次的亲密接触》而被大众熟知的名字“痞子蔡”;
寒潮卷走五道营胡同的落叶,也吹起了南笙的长发,2012年初辫着麻花辫的“民国妹妹”已经属于过去;
2018年双十一当天零点刚过690秒,杭州“宸帆”的作战室里,雪梨和手下的工作人员一同欢庆着销售额破亿,2011年12月雪梨刚开淘宝店的时候,还没有“网红经济”这个说法;
北京一个冬夜的11时,忙着筹备第三场“惊艳全球的演唱会”的史恒侠打开电脑,回答着关于芙蓉姐姐的一串问题,她敲下一行字:我不想做网民的消遣物和商家的消费品,我要成就自己的梦想。
当网络的时代剧大幕拉开,没有站在绝对C位的主角。大时代里,人人都是主角。
回看这些早期的网络红人,后浪推前浪,而他们在属于自己的新生活里依旧继续。